眼前,是勒多曼因巨墙般的北壁,立冬前夜的大降雪让这里变得危机四伏,不时而来的流雪崩从千米高差的顶峰轰然而下,席卷夹带的雪块在滑动中破碎开来,倾泻在那片暗藏裂缝的粒雪盆之上,激荡起漫天白雾。这里,位于川西高原贡嘎山区腹地的北侧,接踵比肩的高山环绕,堪称攀登的极乐园。 七年前,在这片山域中,国内最优秀的攀登组合“自由之魂”完成了一系列充满信心、勇气与想象力的攀登,将国内自由登山推向一个“前无古人”的顶点,但次年严冬冬在西天山的意外离世,却遗憾终止了“后无来者”的脚步,国内自由攀登才刚刚开启的黄金时代也因此嘎然而止。 七年后的2018,多只队伍先后尝试重复“自由之魂”组合当年的路线,期冀攀登勒多曼因,尽管队伍的年龄结构与攀登经验各有差异,青春气盛或热血中年,但相通的是对自由登山的执着情怀。最终,“向导学员”组合南旭龙和张东豪沿北壁中央沟槽直上转东山脊登顶,这条线路平行于严冬冬和周鹏完成的那条“纪念陈佳慧”,相对简单但过程曲折。 说到情怀,必须把视线向这片山域以南的核心位置转移,那里有川西最高峰——贡嘎。今年10月底,李宗利和童海军在经历了前年6700米C3营地的大风,狼狈且不甘的下撤后,用两年的时间厉兵秣马,然后带着更为坚韧的情怀与勇气重归于此,最终完成了北壁转东北山脊新线路,时隔61年,国人再次登顶7556米的贡嘎主峰。作为有着“中国登山届黄埔军校”之称的CMDI的学员中为数不多的还活跃在高山之上的Climber,李宗利先后登顶了蜀山之后幺妹与蜀山之王贡嘎,前无古人。而由其创办的“自由之巅”,致力于中国阿尔卑斯攀登推广,在国内自由登山这个仍显小众,且无序发展的行业里风雨飘摇,单凭着一腔热血情怀努力支撑。 同样努力的,还有曾山大叔和他的成都领攀登山学校,这个有趣且执著的美国人,把他对自由攀登的挚爱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川西高原的群山,传授给了新一代的攀登者们。从刃脊探险的张清伟,到成都领攀的黄思源,薪火相传,后者在去年的11月,与搭档李昊昕依靠幺妹峰南壁转西南山脊路线获得当年金犀牛最佳攀登成就奖。 时隔一年,黄思源在夏木尼为期一个月的旅攀锤炼后,与张清伟、刘峻甫完成了格聂山域5863米的漂亮金字塔峰Husta的新线路,开始了更为成熟但也清贫的自由攀登者生活。从谷歌地球上看去,格聂山系就像一只巨大的白色莲花,端坐在四川和西藏的交汇处,作为康巴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白教)的发祥地,格聂是传说中的白袍战神,镇守边陲,而作为沙鲁里山系中段的最高峰,以6204米的格聂为首的这片山域,虽发育庞大,但偏于一偶,尽管还拥有着大量尚未探知的处女峰,但却鲜有国内攀登者踏足于此。 相比格聂山域的冷僻,今年大热的那玛峰迎来了南壁直上新路线,而远在青海的阿尼玛卿和岗什卡的卫峰也分别被年轻的攀登者们依靠大胆全新的创造力沿西壁直上,这点,在更强调登顶与海拔高度的国内主流登山价值观中难能可贵。 比之更可贵的,应该是穷尽一生对山峰的执著热情,69岁的“无腿勇士”夏伯渝和62岁的“天山铁汉”王铁男便是这种痴恋情怀的极致代表,今年5月,历经万辛,两人终于从南坡登顶世界之巅,前者在43年间5次挑战珠峰,书写出高山版本的“老人与海”,后者曾经自制登山装备国人首攀博格达,这次登顶珠峰后突遇断氧,险出意外。矢志不渝,大概便是对两位老人攀登一生的最好诠释。 帮助王铁男圆梦珠峰的新疆凯途高山,作为中国民间登山公司的两面大旗之一,其掌舵人罗彪与川藏登山服务公司的苏拉王平在用数年时间积累出大批五、六、七千米忠实的登山客户后,趁着国内户外圈井喷的海拔诉求,正式进军八千米市场。当然,受西藏方面独门垄断与严格管控的影响,所有极高海拔的服务与外包都是在尼泊尔进行。从一定程度上而言,这样的结果即是无奈中的进步,也是无声里的反抗。 反抗这个词大概用得不是很合适,毕竟充满神秘色彩的西藏登山有黄袍加身,即便开始质疑喧沸,最终也必将憾然结束,就像这个春天和秋天的登山季里,纯国境之内的希夏邦马用两次引发登山圈大讨论的未登顶与登错顶向全世界展示了什么叫作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网络上那些对圣山公司列举质疑的种种不公归根结底就成了,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攀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山峰垄断”发展之间的矛盾。至于,这场风暴中心的四人里,我所认识的罗静和静雪,所表现出的良好心态,足以证明她们是充满坚韧情怀的成熟登山者。其他两位,想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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