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我从帐篷里探出头来,深呼一口凛冽的空气,不知道那是因为白天七个小时推车徒步上山的疲惫还是晚餐的麻辣烤肠引发的干渴令我难以入眠,帐篷两米外,一只壮硕的牦牛在舔着山地车把上残留的汗水的盐分。一流明月光,让营地帐篷与鼾声清晰可辨,“五天前我在上海工作,三天前我在台湾比赛,今天晚上居然在零度的营地跟你讨论高海拔越野骑行的着装法则,而早些时候,我们刚刚在川西深秋的层林尽下染下进山,”我回想起台湾车手蔡季伶几小时前说的话,是啊,这他妈才是人生。 ▲西北方,巴谷多的登顶路线在清冷的月光下清晰可见 三奥雪山在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才被完攀,如同藏传佛教的传统,三奥雪山同样被赋予许多的传说。二最高峰奧太基在当地藏民口中有着最大的活佛和最大的喇嘛的神灵,是神山之首。我们去往的卫峰巴谷多,则有着求子圣灵的美誉,而其东山脊而下是阿日岗高山草甸,就是我们此行重点要骑行的地方。对于首次尝试使用山地车进入这片区域的我们来说,新奇的引力还在于那种与众不同的方式,让车轮摩擦在上百万年石块与泥土的表面,无论向上还是向下,如果有一线阳光更好,这就好像历史时光的断接与延续,作为一个概念,蔓延到简洁的界地中。 云海与水雾 十九世纪英国思想家Leslie Stephen爵士在狂热地开始其阿尔卑斯攀登时曾说,“当我们把高山看做是耗时千年的鬼斧神工的纪念物时,我们对高山的想象可能就充满敬畏”。对于普通人来说,包括我们在内的绝大部分高山体验,每一步都是崭新的。这就从一个侧面解释了,从图片中获取信息,靠想象激发向往,再在真实中得到震撼和敬畏的来源。 登顶那天清晨,能见度是极差的,雾气从营地下方的河谷中涌上来,瞬间便笼罩四周,车把与车灯上还凝结着夜幕留下来的冰霜,轮胎湿润、避震晦涩。 我戴上护膝,把Impact VXI 鞋带又再次束紧,那感觉似乎是第一次参加重大比赛的雏儿,我甚至能够感觉到指尖血液的流速都加快了,抄起车,与大伙消失在营地的西北方。在更高处,高山草甸依然覆盖满整个山脊,越是向上,山脊两侧的坡度越是向山体聚拢,它在近处看上去依然平坦缓和,远方则模糊在一片灰白中,形成一种极具迷惑性的存在。 在攀登时,我从不过多地去考虑什么,脉动的头颅和效率低下的双腿已经足以令人疲于应付,何况还要推行拖拽着十多公斤的山地车,但这一切随着攀升了400米海拔后变得完全不同,笼罩在头顶的大罩子被掀开了,我们就像“升上”了云海,穹顶之下掠过的两只隼也几乎与我们保持平行。云海慢镜头般的聚拢升腾又拍下,空气清冷又静谧地令人难以回魂。在南边,奥太美、奥太娜和奧太基近在咫尺,条条山脊间的沟谷被白雪铺满,偶尔有一阵强气流掠过峰顶卷起残雪泡沫,更多时候,它们在用裸露着灰黑色岩石宣读着冷峻的无情,天空是惟一的背景。对于初上高海拔的山地车手禹航与蔡季伶来说,这种对冲往往会更加强烈,有别于熟悉的人工赛道和竞技中的全力以赴。 这里就像是悬浮隔绝于人类社会的上方,把所有对低处浮华的眷恋都抛在或者说不得不抛在脑后。当我们接近云朵般轻飘的区域时,灵魂从永恒的纯净中吸收了一些东西,想象一下这些大家眼中共有的景象:所有人都惊讶于这样多样化而又壮丽的景色,见到彻底新鲜的事物——近身而过的猛禽,低矮而无名的植物,令人战栗的陡峭就在脚边,牛喘着观察某种意义上存在于另一个自然中的事物,自己完全融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些种种被孤立在地球高处的部分,简单地说,在对高海拔山峰的展望中,有一种超自然的魅力,把感觉和思想都诱惑进了对自身和世界上一切的遗忘。 最先被遗忘的是恐惧,特别是在峰顶的暖阳下,作为奧太基的卫峰,巴谷多的“脾气”显然温柔许多,甚至有一个宽敞的平台让我们尽情骑行一会,而那段几乎垂直的300米攀升仿佛成了别人的故事。山脊已收拢的像个刀刃,在最后一段,我才敢向下望去,一种豪不夸张的被毁灭的感觉,如果重心位移,我都不知道自己将滚落在何方,或许是五六百米下方河谷的深处,被某个巨大岩石震碎内脏。所有这些感觉在我心中混合出另外一种奇怪的意识,恐惧中带有快感,喜悦中带有惶恐,这又是令人享受的,为之倾慕。是的,我不得不借助于矛盾的描述,来诉说辩证又统一的情感。 被许可的放肆 自然环境中的越野骑行特别是在高海拔处,空白点极多,我们就像早期的拓荒者,从已知的历史来看,巴谷多是非常理想的目的地,从山下的德石窝村到营地再到峰顶的整体线路并不长,但推车爬升的强度相当大,推行、牛喘、咒骂,再推行、再牛喘、在咒骂,我甚至用手臂抽筋的代价才换取了下山的“门票”,高山赋予我们一种叫做坚毅的标签,合格者才能享受疾速盛宴。 一股巨大的震颤透过避震器传上来,后轮抱死偏摆差点和牦牛追尾,一条布满潮湿泥土的小径消失在山脊下方浓雾身处,持续不断地毛毛小雨让风镜上挂满水滴,车速越来越快,我倾尽所能不让自己翻车滚下山坡,甚至都忘了呼吸。 与扎尕那相比,路上没有阴森森盯着车胎的巨大岩石;与雅拉相比,也不会节奏舒缓的像小夜曲。难度已没有峰顶下撤时那般不近人情,信心则是梯次建立的——高山与你相互适应,你也更清楚自己的控车极限在哪。即便如此,那些从山脊侧面直下的之字形马道还是让我觉得疯狂无比,很多时候我觉得车轮是切在一个斜面上,所有的安慰都建立在没有打滑的大颗粒轮胎的边缘,架起手臂压住车把,车速却远远比想象中快,那些上山途中被记忆的难以通过的点,都在声声“去XX的”怒喝中碾过。 车手说 家桐 第三次“征战”高原的我,内心渐渐地少了以前那种莫名的向往和激动。另外两名车手都是第一次参加,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直到登顶这天,穿越大雾 ,当我回望雪山云海,那种滂湃感再次回归,我决定背车通过最险要的山脊登顶。这段山脊的攀登,让我今生难忘,一边是垂直的悬崖峭壁 另一边是陡峭的山坡,前半段路程需要手脚并用向上攀登,同时还要留意山地车前后轮会不会撞在岩石块上面,如果不够专注, 等待我的除了滚下山坡那就是掉下悬崖了。 费劲力气攀登之后 我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后半段的路程恐怖得让我现在回想都会后怕。这段路相对比较平缓 ,可是非常的窄,看着路也就是看着悬崖,背着车走在上面就像在过独木桥,风越过我们行走的这段山脊,总感觉自己像烛火般摇摆。直到顶峰下一块空地,整个人才算解脱,直接躺在地上享受天然的草甸大床。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地貌,让我真正意识到,高原骑行不能因为既往的经验而掉以轻心,每一次出行都是一次新的挑战。 车手说 禹航 这是我第一次在高海拔越野骑行,也是第一次户外露营,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未知的。经过9小时的推车,大家都显得很疲惫,但也有太多惊喜,我们发现在去往营地的这一路地形多变,有天然S型弯墙,有高速下坡,有乱石,只差缆车就成了“三奥单车公园” ,晚上月光将雪山照亮,大伙围着火堆聊起了一路上的欢乐,想想下山时的爽快,享受着高原的夜生活。营地的水源是前几天刚从雪山上引过来的,据说以前从营地到水源取水往返需要步行半小时,我们是如此的幸运。山脊上的这一段小路骑起来很有挑战,左右都是悬崖,脚下是乱石,这是要把多年练习的攀爬车控车要点全部运用上,稍有走神都会摔倒,在通过Z字路线时我放慢了车速,小心翼翼过弯后轮摆尾,真的是心惊胆战,却又非常过瘾,到了宽阔路段我们三人你追我赶,飞驰在高原上,呼吸着最纯净的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美好。痛并快乐着,这次活动让我受益匪浅,每一步都是新的高度,每一步都是都待我们去探索。 车手说 蔡季伶 连续着两年,看着家桐在甘南川西的高山里自由的骑行,美丽的风景也引发了我想要参与的念头。今年很开心可以和原野老师、家桐及后山车队的伙伴们一同前往四川巴谷多峰探险。对于少有高海拔户外运动经验的我,出发前其实有些担心自己能够适应这样的运动强度,但想到有这么多坚强的伙伴作为后盾,心情也轻松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