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点起床跟队员集合。经过15个小时的车程,到达甘孜县城。只有一些舟车劳顿感,一整晚都在调整心态,很担心出现高反或者别的不适阻碍我前行。我是个贪婪又有野心的人,想要登顶这样的心愿一直在我的心里萦绕,只想实现它。 2019年8月10日,凌晨6点太阳光就射进了宾馆的房间,阳光刺醒我,突然像被带进了一个空无一物的世界,想到我登上这座山登不上这座山到底对我有何意义?一个人生而为人的意义?我的过去的岁月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它们到底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存在着?激励着我还是对我生命的某种挟制?我为什么要来登山?这些问题又一次涌上心头,总是困扰着我,无能为力的设问,无法自问自答。有时候内心会感受到有各种各样模糊的忧伤,恐惧,是我自己也无法辨认的虚无,关于家人,关于未来,关于追求,关于心灵,关于我的人生…...都是有的,就像总是会感觉到达摩克利斯之剑总是摇摇欲坠的悬挂在空中…...9:00坐在大厅等队友们出发,冷嗖嗖的感觉,又让我多了一些焦虑和担忧。这种感觉真的太差了。看了一些关于港独的新闻,内心很不是滋味。就这样无头绪碎片似得想着一些什么。在17:17经过半天车程加半天徒步,终于到达大本营。 安顿好之后, 坐在雀儿山脚下,随着太阳渐渐西落,山体影子逐渐拉长,昼夜温差正式被拉开。寒气逼人,谢谢我的向导毛毛借了一件巨大的羽绒服给我,不然我就会被冻成冰棍。我把自己裹的像个粽子。 微白的冰霜悄悄的爬上了万物,覆盖了高原植被的叶子,手电照射上去它们都会以一种珍贵的面容回馈于我,闪闪烁烁,一点不输漫天星斗的美。即使有漫天的星斗和皎洁的月光我还是高反了,头晕伴生许多焦虑,特别想睡觉,领队怕高反加巨,不让我睡。只能坐着休息。我又开始破碎的回想着这一天见到的新的陌生的人和事特别愉快,又想到了为什么要来登山的问题,头很疼,想想未来的几天会感受到的残酷,居然有想回家的感觉,让我好生烦恼,这可是史无前例,感受到苛酷的行走,让我有点害怕。 半夜冲顶的时候 2019年8月11日,经过一整夜的辗转反侧,高反的感觉逐渐消失了,跟去登二峰的感觉一模一样,我心里默念还记得的佛家真言,安慰让自己平静,念无念念、行无行行、言无言言、修无修修…...凌晨6点醒来,寒冷至极。早餐之后,我们去拜访了住在山脚下的赤脚大仙,登山领队们都非常的敬爱他,听说每一只队伍都要在登山之前来拜访老人家祈求平安,听说他一个人赤脚上到了c2营地,真的是不可思议。听说他在山洞静修50年,心无旁骛。听说他他去过很多城市见过很多人物,今年已经75高龄了,即使如此他依然守着陋室,过着悠然现南山的隐居生活,无欲无求无念。 训练完毕之后,大家自行休整,等待第二天的出发,等待着消耗漫长的时间无事可做对我来说是特别无聊的。我随口说了一声谁有书就好了,没想到赤月真的有一本,于是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读完了《局外人》,赤月是我的队友,比我年长一些,路上对我特别照顾,写到这里,表示一下感激。赤月说他读这本书两遍了,晚餐的时候我跟赤月讨论过书中的内容,那时候我只读到一半,我说主人翁莫尔索是个彻底的无脑傻瓜,我说现实生活中这样无脑的人很多,是我非常不喜欢的典型类人,在我看来就是缺乏智慧,结果也是咎由自取。赤月表示不赞同,他看到了主人翁也认真工作待人真诚坦率,不愿伪装,对朋友两肋插刀最后失手杀人,他其实也是一个有灵魂的人。由于我还没有读完就没有继续讨论下去了,再说面对事物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观点和看法,这都是可以被尊重的,关键在于我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晚饭后我在帐篷里一直读,读到最后我还是坚持自己最后的观点,对加缪的观点我也是不赞同的。加缪冷静客观的讲述了一个正常人看来荒诞不经的故事,而荒诞不经不仅存在于故事中,也存在于世界的任何对立之中,我不确定我活着我看到的很多人事是否荒诞,那些人事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着我自小建立起来的道德评判认知体系,摧毁又重建,是一个迂回又无能为力的过程,真实带着灼伤感在成长。我也不能确认我自己是否能够清晰的意识到,识别他们的真实的样子。但是我越来越不会即刻的否定他们,我会学着观望,理解,尊重,给自己一点认知接受的时间。莫尔索可以把自己当作局外人一样在他生活的世界里活着,可不可以说他对自己和这个世界都没有清楚的联结认知,而我能不能在不断的修行中,拥有对自我清楚的认知,避免自己陷于虚无和迷惘,能不能拥有那种平安喜乐过好当下的人生哲学智慧。 2019年8月12日。开始徒步上C1,这段路还没有到达雪线,都是上坡碎石,一路气喘,我都在找自己的节奏。口鼻同时呼吸会让我感觉好很多。经过5个多小时的徒步,我们顺利到达C1营地。跟从前一样,能流过我意识的,都是珍贵的人和事。我有时候也思考亲情,有时候也思考爱情。有时候又会思考昨晚的局外人,又想到了百年孤独。走路的速度特别缓慢,心率要保持平稳。思想就像意识流。一直流过我无意识的大脑。具体想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又好像什么也没想,只专注于脚下的路和我要去的地方。 到达营地之后我画了三张速写,感觉很顺畅,可能是我处在这样自然的环境中,吴冠中说,到自然里画画很容易怀孕,容易产下孩子,所以要经常到自然里去受孕。当然这里的怀孕和产子都是比喻,但却是我每次到自然中画画都会感受到那种自然而然的流畅感。我不回去纠结我画的好不好,表达的到不到位,我只关注我当时的感受,我只感受我当时的愉悦和内心的激情。我不关心旁人的评价和语言,我支关注自己内心的满足和热情。当我投入其中,我感受到了宁静与心无旁骛,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大美与我,我会感动,如此自然。 7:30分大家完成了晚餐各种回到帐篷,准备明天上C2。 2019年8月13日凌晨,前半夜真是难以入睡,后半夜营地开始下起了雨,白噪雨声,稀稀落落清脆的打破沉寂。反而帮助我们入了眠。 起床以后,雨下的很大,大家都有一些担忧,因为天气不好上C2营地是特别困难的。约莫9点,雨逐渐停了下来。大家列队开启了前往C2的步伐。经过一大片冰川,看见了冰河。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真正的冰川,如此近,感受到他们的存在,那种心情就像行走在无限的可能之上,看见的辽阔是来自心境的辽阔,而不是视网膜。到现在依然很怀念冰河里流淌的水发出的青春悦耳纯净的响声。它们赋予了我此行更多的意义。 再往上走我们开始结组,因为冰裂缝非常的密集,领队们最担心的就是队员掉进裂缝出现意外。大家用结组绳串成一串,按传统的话来说就是栓在一条线上的蚱蜢。 不知到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c2营地,由于缺氧又背包负重的原因,我的体能还是明显的跟不上节奏,好累。大家走走停停,我心里一直在数自己的步伐,刚开始数到一百,后来数到五十,再后来变成了二十,最后连数到四都觉得好乏力。到达低C2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到高C2还有500米的持续上坡。大家都走了,我也必须得跟上去,艰难的500米,从来没有觉得500米能够如此遥远,一步一步,到达高c2我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那时候是万般情绪交织在一起。身体的疲乏,精神的紧绷,想起自己的固执坚持,受过的委屈,逼自己勇敢坚强的过程都让我觉得很难过。但是我做到了,我又对过去的自己感恩。情绪太复杂了,但是因为大家都很累,我必须克制自己的情绪,很快安静了下来。毛毛开玩笑问我是不是被这么好的风景美哭了,我说是的,真的太美了,我被美哭了。大家哈哈笑了起来,问我明天上了C3哭不哭,问我冲顶了哭不哭。我想应该会的。 晚餐只有吃泡面了,但是由于海拔的升高我开始吃不下东西了。直至到达冲顶那天我几乎什么也没吃。 209年8月14日,启程前c3营地,海拔5700米,在这段路途中我第一次开始使用上升器,攀上一个近似80独的冰坡,登山靴加上冰爪的重量我如负千金,双腿就像有千斤担,难以迈进,但或许是因为队伍在前行,我无法从精神上停下我的脚步,我心里想着向前,向上,我知道我此行的目的,即使心里有千万次想要放弃的念头,到最后也是不能被我的内心允许。我不抬头也不回头,我不知道谁在我身边,谁陪着我,我只看得到脚下一平方米的路。我机械的迈着我的步伐,感受着我的呼吸。太阳大的根本无法摘下眼镜,我感觉到的还有巨大的空白和眩晕,无法思考更多。 2019年8月15日,一整晚高反,晕晕沉沉无法入眠,凌晨12点一刻,帐篷外又了响声,领队开始让大家起床准备冲顶。我很眩晕,起身都需要很大的力量,跟我一个帐篷的丁丁姐姐状态很好,我让她拉开帐篷的拉链,我感觉自己想要呕吐。果然除了帐篷之后我剧烈的呕吐了,可是每个人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情,也有几位队友高反厉害,大家都需要更多的自我鼓励,我立马要自己坚强,克制了一下杂乱的软弱的情绪。领队问我行不行我说没问题。最后这一天不用负重,但由于海拔太高,没吃东西,高反等等原因,走起来比前几天都要吃力,在行径一个一个上坡辗转中,我还是呕吐了。我一直想要按着自己的节奏走路,任何一个小小的动作都会打乱这种节奏。我真的无力在数数了,我把自己想象成机器人,机器人只需要机械的迈动步伐,我催眠自己感受不到痛苦,感觉不到情绪,感受不到疲惫。有分裂出了两个自己,一个自己极度想要放弃,另一个却在向教练一样,喊着,加油,继续,不要停,向前走这样的话语。就这样坚持或者是放弃的挣扎中我走到了最后一个冲顶的有着80度坡度的斜坡,大家开始用上升器,把自己死死的扎在路绳上,狠狠的往上爬。我的体能已经接近极限了,我问我的协作我能不能上去,他说你都到这里了:一定能。 说真的,我的力量应该来自于东方出现在天与地之间的晨光,熹微晨光,他们那么柔和,又有力量刺破黑夜长空。我内心的力量开始饱和起来,我的嗓子用力的咬出一个一个数字,这些数字带着我的步伐,跟着上升器的推进我还差100步,我身体的力量跟着我的决心一点一点回蓄。我终于登顶。 我没有哭,只剩感激。 这次照顾我登顶的毛毛向导和一路笑脸的勇敢向导 人总是在尝试和探索很多之后才会开始寻找自己内心的根源,我企图通过我的行为,行为的过程和结果来认识我自己。我渴望拥有那面照见自己的镜子。我无法准确和清晰的看见,只有很多浮光掠影,在场景的孤独的奋斗中,我看见自己的顽固不化,我试图去触摸自己的极限,以解除心底最初的恐惧。 人总要依靠自己的记忆才能回到过去,但如果一个人不和过去说再见,也无法得到成长的质变。我感谢我的过去,既要接纳自己的不足,也鼓励自己勇敢的往前走,再进一步,将自己修炼的更加丰富。然后能够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粗,更加勇敢的面对那些事实 |